“这天底下,天生最难斩断的,便是血脉亲情。”艾艾怔在那里,忍不住鼻头酸。她听明白了自家主子所说之利弊,可她就是忍不住替主子委屈。她才十三岁呢,本该承欢父母膝下,肆意撒娇的年岁,怎么就要受这种委屈。艾艾是个心思敏感的,只这一会子眼眶便有点湿润。泪花朦胧间,就见一张洁净的绢丝帕子向自己递过来。“我都还没哭呢,你哭什么。”“主子……”她眼泪汪汪的。
在这女人眼里,他但凡做件事,必定就是有所企图,要是没点企图,她反倒不安心了。
什么脾气啊。
他鼻孔出气,冷笑:“说了是见面礼,我可不像长公主,凡事最讲究一个利tຊ字。”
这话夹枪带棒的,叫唐翘好是摸不着头脑。
“从梁州至今,我好似从来没得罪过世子吧?”虽然暗地里有,可霍辙应该不知道才对。
怎么这么大火气呢?
霍辙咬牙,想质问她,可话语到嘴边转了几口,终究没说出来。
寄留赶紧出来打圆场,“殿下勿怪,我家主子前些日子旧疾犯了,如今身子还没好透急火攻心语气重了些。”
霍辙瞪了他一眼,“多嘴。”
寄留懊恼地埋下脑袋,“属下又说错话了。”
上个月连着下了大半月的雨……
“多谢世子的猫了。”
他正要转身,她却又叫住他。
“有一样东西,要给世子。”
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白小瓶。
“几粒糖丸,若再有天冷的时候,世子喝过药后吃上一粒,也算是压苦了。”
“糖丸?”霍辙接过来,蹙眉:“所以殿下这是何意?”
她没说初衷,只道:“权当为答谢世子渝州时救了我。”
他握紧小瓶,收在了袖口里。“也行,勉强可入口。”
他并未多在意,可若他吃下一粒便能知晓,这糖丸,于他的病,有多大成效。
转身看向那些猫儿,“要几只?我叫人给你送进宫去。”
“宫中多不便,世子赠我的猫,不如先放在世子这里养着?待我寻了好地方养,就差人来领。”
霍辙不解,“你今日不是专程来买猫的吗?”
怎么如今又不要了。
她便笑,“婉柔去南街了,如无意外想来这时候已经买到了。”
霍辙这时候才突然发觉,她身边少了个谢婉柔。
唐翘很是好心情地走了,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方向,寄留大为不解地开口,“长公主既然不要猫了,那她为什么还是跟着您来了?”
他目光移向一脸郁闷的自家主子,觉得很是荒谬,“就为了给您送几粒糖?”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他说完这话后,自家主子唇角竟肉眼可见地勾了勾,没多久却又硬生生压下去。
“哼,不过几粒丸子就想收买我。可笑。”
对啊,就是啊,那您为什么这副表情?
寄留想问,但他更怕被打。
他看向一旁正在打架的猫和围观打架的猫,“主子,这些猫怎么处理啊?”
闹腾死了,尽是猫毛。
霍辙斜他一眼,“自然是好好养着。”
“养?谁啊?”寄留看看四周,发觉真的只有自己主子和自己,他如梦初醒,“我啊?”
“不是你还有谁?”霍辙理所当然,“店家给的粮食都快吃完了,正好你去过猫舍,明日你去问问有没有专供猫的吃食,买个几百斤回来。”
寄留:……
大手大脚花钱就算了,怎么还要耗费劳动力呢!
万恶的勋贵头子!
“你那什么哀怨眼神?”霍辙正把玩着方才那个小瓶,挑眉,“月钱不想要了?”
这话把寄留吓一激灵。
“好的世子,没问题世子,属下这就去买猫粮,一定将它们喂得肥肥胖胖的!”
七尺男儿顶天立地,能屈能伸,为了月钱折腰,不委屈!
*
“殿下,章嫔求见。”
才回宫不久,椒房宫便有人来清凝殿禀报。
“她怎么还有脸来见殿下!”艾艾气得不行,“殿下才不见她呢!”
前来禀报的侍女不知发生了什么,只得劝上一句,“陛下都允准了章嫔可以来探望殿下,殿下册封在即,若是拒而不见生母,只怕外头议论起来,对殿下名声不好。皇后娘娘说,殿下可去漱玉殿见章嫔,不管说话还是怎么,都是可以的。”
外头买回来的猫才洗了擦干净毛发,唐翘放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,脸上无甚表情,“叫章嫔稍等,我更衣后就去见她。”
那侍女便松一口气,“奴婢告退。”
关了门来,艾艾既是不解又难受心塞得很,“殿下,章嫔说的那些话,您怎么不告诉陛下和娘娘啊?她虽是殿下生母,可对您未免也太不好了。您没必要生生受着的。”
她们皇后娘娘视作掌上明珠的长公主,落在章嫔口中,竟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野丫头,便是她想起来都替自家殿下难过。
这算哪门子生母啊。
她抱着猫起身,“艾艾,那些话,你就当没听过,烂在心里就是了。”
“奴婢怎能当没听过。”那话语实在太刺耳了。
唐翘转身,正色看着她,“你若想保住你的命,这话就不可随意说。”
艾艾微怔,只听她继续道:“大邕重孝道,我若入宫后便养在她膝下便也罢了,可我受母后庇佑,又要册封长公主。此时若从椒房宫传出什么怨怼之言,莫说你我了,便是母后也得受御史一封批斥折子。”
艾艾到底年纪小,她不懂为何是自己主子受罪,到头来受委屈的也还要是她,“可分明是章嫔她……”
“章嫔如何要紧吗?”怀里的猫想要乱动,弄疼了她的右手,唐翘轻轻按了按她的脑袋,安抚住:“当日所见所闻只你我二人,她若说只是玩笑之言,八皇子一个小娃娃,谁会将这话当真?在外人看来,终归是她十月怀胎才有我,我一句违逆,便是大不孝。”
她垂眼去看猫,眼脸上落下一层晦暗。
“这天底下,天生最难斩断的,便是血脉亲情。”
艾艾怔在那里,忍不住鼻头酸。
她听明白了自家主子所说之利弊,可她就是忍不住替主子委屈。
她才十三岁呢,本该承欢父母膝下,肆意撒娇的年岁,怎么就要受这种委屈。
艾艾是个心思敏感的,只这一会子眼眶便有点湿润。
泪花朦胧间,就见一张洁净的绢丝帕子向自己递过来。
“我都还没哭呢,你哭什么。”
“主子……”她眼泪汪汪的。
“擦擦你那小珍珠,过会再来漱玉殿吧。”
唐翘复又矮身下去将猫抱起来,径直往正殿那边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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