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有两三个男人,看着就比季遥大不少,为首的一位穿着花衬衫,腋下夹着个大皮夹克,像是码头附近经商的大老板。这些人都不好惹,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,平时苏淘淘在路上见了这样的人都得绕道。她想走,又不甘心,在那杵了太久,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大老板探出头看了她一眼,问季遥:“那个妞是不是找你的?”季遥一回头,看见苏淘淘,脸色一变。他转回去对着那人,“没事,别理她,我们吃饭去。”
苏淘淘当然不可能鼓励他。
她非常生气,哄不好的那种,所以一直到两个人收拾完行李,退了房,又走到公交车站等车,苏淘淘的脸色还是不好,也拒绝跟季遥讲一句话。
季遥垂着手走在她身边,什么办法也没有,好话说尽了也不管用。
苏淘淘生闷气要生好久,从小就这样,季遥无计可施。他望着路的尽头,公车眼看就要来了。
他低下头,拉着苏淘淘的手晃了晃:“还不打算理我,我要走了。”
苏淘淘咬着嘴唇,兀自沉溺在情绪里。她发誓要做个狠女人,一定要守住底线,不能纵容男人。
她已经发现自己有软柿子的潜质,季遥也丝毫不怕他,身边的人也把她当老好人。想到这,苏淘淘更加硬气起来。
“你到底听不听我的。”她tຊ噘着嘴赌气,季遥看着她,张了张嘴,还没说出来什么,车已经到了跟前。
车站没什么人,司机开始不耐烦地鸣车笛,季遥最后望了她一眼,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,凑在耳边轻声说: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苏淘淘还想跟他说点什么,刚伸出手,都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,季遥已经三两步登上了车,车门缓缓闭合,喷着白色的尾气开走了。
苏淘淘怅然若失,跟失魂似地回到宿舍,坐在椅子上发呆,连灯都没开。
宋鑫月回来被吓了一跳。
“你干嘛,黑灯瞎火的,闹鬼啊!”
苏淘淘不吭声,宋鑫月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开关,啪嗒一声,室内瞬间亮堂。
“你在干……”她走到苏淘淘身边,刚要发问,立马又住了嘴,沉默片刻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塞过去,说:“别哭了,为个男人,至于吗……”
苏淘淘也觉得不至于,但她忍不住。
季遥自然有他的选择,可她实在为他着急。都说旁观者清,苏淘淘深信她看到的才是正确的,而季遥只是遭遇变故失了方寸,迟早还是会想清楚的。
她打起精神,依旧每天努力过她的日子。
确定关系之后的两个人,相处起来和先前几乎没什么不同,唯一的变化是,苏淘淘能更加放松地撒娇,也能更公开在宿舍打电话。
她对季遥牵肠挂肚,被秦丽君取笑,说她比人家妈妈管得还多。
苏淘淘也怕自己说多了招人烦,但她对季遥就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心,怕他不开心,怕他太劳累,更怕他放弃前程自甘堕落。
她时不时会问他学校如何,有没有交到新朋友,季遥往往答不上来,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显得敷衍,喜欢说“就那样”和“我累了”。
这跟苏淘淘想象中的恋爱关系不一样,她将这个烦恼说给赵雯,赵雯分析说,也许是因为他们当了太久朋友的缘故。
“暧昧期不能拉的太长,否则转正后,就会有落差。”她同情地望着苏淘淘,心里为她感到可惜。
苏淘淘却不这么以为,她宁愿相信他的真的太忙。
期末考结束后,苏淘淘归心似箭,没等到出成绩,就提前收拾行李回了家。
苏黎明来车站接她,大半年不见,他变得臃肿一些,皮肤黝黑,和先前判若两人。
苏淘淘吓了一跳,问:“你干嘛去了?”
苏黎明颇为自豪:“我现在钓鱼可厉害了,回去让你妈做给你尝尝。”
苏淘淘听赵文晓抱怨过几回,她走后,苏黎明忽然爱上了钓鱼。
一开始还能浅尝辄止,稍微在外头消磨消磨时间就回家了,后来找到的钓鱼组织,就愈发不可收拾,每天不催八九个电话压根就见不着人。
“出去也不知道打伞,早晚晒出皮肤癌!”赵文晓咒骂着。
苏淘淘不知该劝哪头,索性和稀泥。
苏黎明最近把生意都收掉了,安心在家享受退休时光,赵文晓看不得他太闲,非要给他报老年大学,苏黎明不乐意去,又没法呆在家,这才跑去钓鱼。
苏淘淘原先对赵文晓的抱怨毫无实感,这会坐在饭桌边上,看着满桌的菜,六盆里八个是鱼。蒸鱼,炸鱼,鱼肉丸子汤……赵文晓印堂黢黑,气压低沉,埋头往嘴里拨着米饭。
苏黎明像是丝毫没察觉,还殷切地将一尾炸的焦香酥脆的小鱼夹到女儿碗里。
“来,淘淘,吃!这我特别上山里的小溪里钓的,那里水质特别好!”
苏淘淘点点头,眼睛瞟向赵文晓,留心观察是否有战争爆发的前兆。
好在赵文晓已经过了最容易爆发的敏感期,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问苏淘淘:“期末考的怎么样?”
苏淘淘说:“还行。”
大学分了专业,学的都是她感兴趣的东西,也没有讨人厌的数学了,苏淘淘积极性高涨,是班里出名的学习标兵。
赵文晓点点头表示满意,不过这满意在心里,是万不可能体现在嘴上的。她说:“你还是不能松懈,得好好学习,也要注意人际关系,培养培养情商,别跟季遥似地……”
她提到季遥,苏淘淘心里突地一跳,佯装随意问道:“他怎么了?”
赵文晓说:“我听他妈说,他休学了,死活不肯再念,现在在东边那个市场开了个玻璃店做生意,我前几天出去买菜的时候碰到他一次,差点没认出来,特别社会,整个人流里流气的。要我说,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,现在书也不读,将来有得他后悔。”
她一通发表完,才发觉身边的女儿格外安静。
赵文晓撞了撞她的胳膊,皱起眉头:“吃饭发什么呆。”
“哦。”苏淘淘应着,心不在焉,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数,满桌的佳肴也失了滋味。
“他什么时候休的学?”苏淘淘问。
赵文晓说:“这我哪知道,横竖这孩子完了,你也少跟他来往,要谈朋友也谈个正经人,免得……”
她又要碎碎念,苏淘淘三两下拨完了饭,把碗一放,说着“吃完了”,就从饭桌上急急跑开。
季遥压根没告诉她休学的事,苏淘淘还一厢情愿,以为自己能说服他,哪怕拖一拖都行,谁知道他早就暗中行动,丝毫不把她的话当回事。
苏淘淘心里难受,她在家压根就呆不下,找了个机会溜出门,要去找季遥问清楚。
东市场在城市另一头,邻着港口,除了海鲜还有各类生活小店,什么人都有,小时候赵文晓去那买菜带过她一次,差点没把苏淘淘吓哭。
她对市场不熟,去了也找不到季遥的店在哪,无奈之下问了门口卖海货的阿姨,没想到阿姨竟然认识。
“那个新来的小伙子,人挺好的,帮我搬过东西,他店在最里头第二间,你去找找。”
苏淘淘谢过,惴惴不安往里走。
此时正值午后,三三两两的船夫和海员在市场里逗留休息,打着赤膊蹲在路边,躯干黑瘦,嘴里用方言彼此嬉笑怒骂。
苏淘淘低头看了看自己,非常老实的一套运动服,头发也没怎么打理,脸上还架着圆溜溜的眼镜,毫无气势。她定了定神,从这群人面前走过,眼睛盯着前方,都不敢看旁边。
刚走没几步,就被一个人搭了讪。
“小姑娘,去哪啊?”
面前的船员头发半白,一咧嘴满口金牙,苏淘淘几乎想扭头逃跑。
“我……我找季遥……”她小声说,也不确定这些人到底认不认识他。
“哦,你找季老板,这会他在谈生意,你最好晚点去。”
没想到的是,听到季遥的名字,几个人竟然正色起来,自动让到一边 ,并不打算为难她。
苏淘淘楞在原地,对季老板这个称呼感到极其陌生。
她朝季遥的门面走过去,还没到门口,就已经看到了他。
季遥穿着白色的polo衫,领口开着,头发不知是汗湿,还是打过定型水,一绺一绺的梳在后头。他倚着门框,一手拿着咖啡,另一只手腕上戴着一块浮夸的金表,正在跟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聊着。
苏淘淘刚要上前,视线落在对面几个人身上,又却了步。
对面有两三个男人,看着就比季遥大不少,为首的一位穿着花衬衫,腋下夹着个大皮夹克,像是码头附近经商的大老板。
这些人都不好惹,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,平时苏淘淘在路上见了这样的人都得绕道。
她想走,又不甘心,在那杵了太久,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
大老板探出头看了她一眼,问季遥:“那个妞是不是找你的?”
季遥一回头,看见苏淘淘,脸色一变。
他转回去对着那人,“没事,别理她,我们吃饭去。”
说完就伸手想搭他肩膀,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他拨开了,脸上也随之浮现出猥琐的笑容。
“别啊,你朋友来了,怎么不能好好招待下。”他朝苏淘淘吹着口哨,高喊着:“喂!美女!”
苏淘淘听见了,心里一凉,下意识想跑,但她看季遥也转过身来,神色复杂望着她,苏淘淘就不想走了。
都已经到这了,临阵逃脱就是逃兵,今天怎么也得要个说法。
苏淘淘拳头一捏,眼睛一闭,豁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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